成为远行多年后,在同一个冬天里,对故土不同的怀念。

我所记得的冬天,来源于住了很多年的家里。

北风总在窗外呼号,我总是臃肿地穿着厚厚的衣服,站在客厅中央电视机前,看着窗外也许是白蒙蒙的景色。然后有的时候推开落地窗,北风就争先恐后涌进来,试图把我身上为数不多的暖度带走。然后我总是猛地跨出去,到阳台上,再重重关上落地窗。

一开始楼下其实并没有后来的那座天桥,但是后来它慢慢地建起来了;那时候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计划,要把天桥的建筑过程每一天都拍下来,就像见证它的成长一样。那个计划后来不了了之——但无论有没有天桥,马路对面的棕榈树,和普普通通的大树们,总是被风吹往一个方向。现在想起来,风好像也不是北风,因为大树的枝叶们总是被吹往左边。我家面北,所以那该是东风。

每当等到夜晚,我就钻进厚厚的棉胎里,然后把整个人从头包裹住。我至今还记得我在我棉胎里的感觉——那是有一点点被褥特有的棉花似的气息,加上冰冰凉凉的触觉。我有时候像个滚筒洗衣机似的把自己在被子里卷来卷去—— 嗯,摩擦生热,但也因此把自己卷的紧紧的,几乎要透不过气来。

那时候在小小的我的小小世界里,臃肿和身材还联系不上,卷也就真的是卷起来。南方没有冰天雪地,但是那个时候,那些时光,就真的好像冰雪一样晶莹剔透。那个时候脸很容易冻僵,进而冻干;嘴唇总是会“爆拆”。那个时候的冬天漫长而难熬,好像永远也不会到头;就像落地窗外的北风,永远也不会吹完。

噢,还有爷爷总是打电话来告知,明天又会是多少多少个位数字的温度,听起来吓人而又令人兴奋。第二天起来,就会被要求多穿两件衣服,虽然我从来没觉得那些个位数天气和其他日子有什么区别。

过了很久的后来,眼界宽了,知道原来别的地方最少在气温上可要比南方冷的多,而且会冰天雪地银装素裹梨花朵朵开,会泼水成冰轮胎打滑车子不能开。大人总说南方是湿冷,所以不用零下也可以很冷;我还是没多少感觉,虽然已经去过别的地方过过很多个冬天,而且对家里的冬天反而没剩下多少感受。

我至今还是无法想象,小时候我小小的身子里,每天都会想什么样的东西。但是无疑,那个时候冬天总是最神奇的一个季节,因为它在所有生活的乏味和千篇一律里,增添了很多不同;它在嘴边上,呼出来的空气总会变成白色。它在脚步下,放学的脚下的路总看上去格外干燥。它在天色里,傍晚暮色的到来总显得迫不及待。

但它也在我心里,成为远行多年后,在同一个冬天里,对故土不同的怀念。

本文完成于 2021 年 1 月 17 日;初稿 967 字。有改动。